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銀灰色的死(3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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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到這裏,他就唱了兩句“坦好直”裏邊的唱句:

Dortistsie;——nahedichihruoert!

SoflihtfuerdiesLeben

MirJederHoffnungs!

(Wagannhaeur)

(你且去她的裙邊,去算清了你們的相思舊債!)

(可憐我一生孤冷!你看那鏡裏的名花,又成了泡影!)

念了幾遍,他就自言自語的說:

“我可以去的,可以上她家裏去的,古人能夠這樣的愛她的情人,我難道不能這樣的愛靜兒麼?”

看他的樣子,好像是對了人家在那裏辯護他目下的行為似的,其實除了他自家的良心以外,卻並沒有人在那裏責備他。

遲遲的走到靜兒家裏的時候,她們母女兩個,還剛才起來。靜兒見了他,對他微微的笑了一臉,就問他說:

“你怎麼這許久不上我們家裏來?”

他心裏想說:

“你且問問你自家看吧!”

但是見了靜兒的那一副柔和的笑容,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,所以他隻回答說:“我因為近來忙得非常。”

靜兒的母親聽了他這一句話之後,就佯嗔佯怒的問他說:

“忙得非常?靜兒的男人說近來你倒還時常上他家裏去喝酒去的呢。”

靜兒聽了她母親的話,好像有些難以為情的樣子,所以對她母親說:

“媽媽!”

他看了這些情節,就追問靜兒的母親說:

“靜兒的男人是誰呀?”

“大學前麵的那一家酒館的主人,你還不知道麼?”

他就回轉頭來對靜兒說:

“你們的婚期是什麼時候?恭喜你:希望你早早生一個兒子,我們還要來吃喜酒哩。”

靜兒對他呆看了一忽,好像要哭出來的樣子。停了一會,靜兒問他說,“你喝酒麼?”

他聽她的聲音,好像是在那裏顫動似的。他也忽然覺得淒涼起來,一味悲酸,仿佛像暈船的人的嘔吐,從肚裏擠上了心來。他覺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,隻能把頭點了幾點,表明他是想喝酒的意思。他對靜兒看了一眼,靜兒也對他看了一眼,兩人的視線,同電光似的閃發了一下,靜兒就三腳兩步的跑出外麵去替他買下酒的菜去了。

靜兒回來了之後,她的母親就到廚下去做菜去,菜還沒有好,酒已經熱了。靜兒就照常的坐在他麵前,替他斟酒,然而他總不敢抬起頭來看靜兒一眼,靜兒也不敢仰起頭來看他。靜兒也不言語,他也隻默默的在那裏喝酒。兩人呆呆的坐了一會,靜兒的母親從廚下叫靜兒說:

“菜做好了,你拿了去吧!”

靜兒聽了這話,卻兀的仍是不動。他不知不覺的偷看了一眼,靜兒好像是在那裏落淚的樣子。

他胡亂的喝了幾杯酒,吃了幾盤菜,就歪歪斜斜的走了出來。外邊街上,人聲嘈雜得很。穿過了一條街,他就走到了一條清淨的路上,走了幾步,走上一處朝西的長坡的時候,看著太陽已經打斜了。遠遠的回轉頭來一看,植物園內的樹林的梢頭,都染成了一片絳黃的顏色,他也不知是什麼緣故,對了西邊地平線上溶在太陽光裏的遠山,和遠近的人家的屋瓦上的殘陽,都起了一種惜別的心情。呆呆的看了一會,他就回轉了身,背負了夕陽的殘照,向東的走上長坡去了。

同在夢裏一樣,昏昏的走進了大學的正門之後,他忽聽見有人叫他說:

“Y君,你上哪裏去!年底你住在東京麼?”

他仰起頭來一看,原來是他的一個同學。新剪的頭發,穿了一套新做的洋服,手裏拿了一隻旅行的藤篋,他大約是預備回家去過年的。他對他同學一看,就作了笑容,慌慌忙忙的回答說:

“是的,我什麼地方都不去,你回家去過年麼?”

“對了,我是回家去的。”

“你看見你情人的時候,請你替我問問安吧。”

“可以的,她恐怕也在那裏想你咧。”

“別取笑了,願你平安回去,再會再會。”

“再會再會,哈……”

他的同學走開之後,他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在薄暮的大學園中,呆呆的立了許多時候,好像是瘋了似的。呆了一會,他又慢慢的向前走去,一邊卻在自言自語的說:

“他們都回家去了。他們都是有家庭的人。oh!home!sweethome!”

他無頭無腦的走到了家裏,上了樓,在電燈底下坐了一會,他那昏亂的腦髓,把剛才在靜兒家裏聽見過的話又重新想了出來:

“不錯不錯,靜兒的婚期,就在新年的正月裏了。”

他想了一會,就站了起來,把幾本舊書,捆作一包,不慌不忙的把那一包舊書拿到了學校前邊的一家舊書鋪裏。辦了一個天大的交涉,把幾個大天才的思想,僅僅換了九元餘錢,還有一本英文的詩文集,因為舊書鋪的主人,還價還得太賤了,所以他仍舊留著,沒有賣去。

得了九元餘錢,他心裏雖然在那裏替那些著書的天才抱不平,然而一邊卻滿足得很。因為有了這九元餘錢,他就可以謀一晚的醉飽,並且他的最大的目的,也能達得到了——就是用幾元錢去買些禮物送給靜兒的這一件事情。

從舊書鋪走出來的時候,街上已經是黃昏的世界了,在一家賣給女子用的裝飾品的店裏,買了些麗繃(Ribbon)的犀簪同兩瓶紫羅蘭的香水,他就一直跑回到了靜兒的家裏。

靜兒不在家,她的母親隻有一個人在那裏烤火,見他又進來了,靜兒的母親好像有些嫌惡他的樣子,所以就問他說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