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托爾斯泰從這裏出走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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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早在十九世紀末,他就厭煩了自己世襲的貴族式的生活,那種名人薈萃的家庭沙龍,養尊處優的日子,受人追捧的交際場合。他開始在生活上努力平民化,與貧苦的人交往,這座故居外麵的涼亭便是他接待窮人的求訴與接濟窮人的地方。他想放棄貴族的生活。

他有罪惡感——錢的罪惡和富有的罪惡。這來自他所信奉的宗教的原罪說,更來自知識分子的良知。他一直苦苦地思考著,不停歇地自我拷問著,卻得不到答案。十九世紀的世界處於“一戰”前夕,無論國際還是本土都在矛盾疊加的黑暗中看不到燈火,在民眾重重的苦難中邁不出步子來。他自己也是這樣。他說:

“我的圈子——富人和有學問的人的生活已經使我厭惡,並且失去了任何意義。我明白了,從這方麵我無法找到生活的意義。”

他的精神苦悶與自責常常牽及他的家庭,他想讓他的家庭與貴族生活告別。這就使索菲亞——同他朝夕相處的妻子不能接受,認為他為整個世界擔心,卻不為自己的家人擔心。矛盾漸漸激化起來,索菲亞想到過自殺,他也曾幾次想離家出走。那些信奉他思想的托爾斯泰主義者愈是支持他,他愈是無法活在自己無法改變的生活現實裏。

1910年7月他決定出走,但由於與索菲亞短暫的和解而放棄了。

然而三個月後——1910年10月28日深夜,他在激烈的自我矛盾中起床,叫起小女兒亞曆山德拉為他收拾好行李,下樓喚醒醫生馬克維茨基送他一程,隨後走出這座房子,到茅草房上了馬車,在大風雪裏離開了生活了一輩子的波良納莊園。十天後,由於風寒患上了肺炎,病死在阿斯塔波沃車站。

他離別時這座故居裏的一切還都保留著:頭一天還在讀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《卡拉馬佐夫兄弟》,還放在寫字台對麵的小圓桌上;還有他的房間、他出走那天從樓上走下來的小樓梯、醫生的住房……好像他昨天夜裏才從這裏離去。

然而看到這些就明白了托爾斯泰,明白了這座莊園對於托爾斯泰的意義。他說過:“如果沒有波良納莊園,叫我描繪俄羅斯和闡明我對它製度的看法,那是不可能的。”在這裏,從出生到出走,他完成了不僅是一個偉大作家的全部巨著,而且是一個富於人類良知的知識分子的心靈曆程。

於是,我到林間,到了他那座被茨威格稱作世界最震撼的墓地——隻是一座再單純不過的草墳前拜謁。沒有墓碑,沒有任何人工的物件,隻有一個長方形的草丘,周圍放著人們天天獻上的鮮花。我沒有花,便把來時從果樹下撿到的一顆已經變紅了的蘋果擺上,默默致意之後,掐了一片青翠的細齒狀的小草,夾在本子裏,也生氣盈盈地夾在我心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