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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局勢大亂(3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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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殿英好,然後扯了把椅子,直接坐下:“許先生,你咋會跑到李德標的團部來?”

許一城心中忽然一動,他找李德標,是想借兵去守東陵。眼下李德標所部已經覆亡,可孫殿英手裏的實力更為雄厚,找他也一樣。許一城偷偷打量一眼孫殿英,心中忽然又有些猶豫。他略通相學,孫殿英的相貌是麵方而頜尖,唇厚而邊鋒,鼻若懸膽而不正,這叫刁雄之相——刁雄不及梟雄,難成大器,但薄恩狠戾之處,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縱觀孫殿英履曆,這些年來在各大勢力之間來回投靠,全無忠義可言。你看他投了國民革命軍,立刻翻臉掉頭來打同僚李德標,真是狠辣無情。這種人,一切都以利益為準繩,沒有什麼主義,更別什麼信仰。許一城擔心,跟他了盜掘東陵之事,反而會激起此人貪欲。驅虎吞狼之計,把狼吞了,老虎還沒吃飽可怎麼辦?

孫殿英見許一城沉默不語,有些不悅:“許先生如果不方便,咱就不問啦。反正咱是外人,就算救過命,心裏留點提防也是應該的。”

許一城還沒呢,他自己倒先想象出一大堆事兒來。許一城心念電轉,決定先把他鉤住再:“實不相瞞,我有個朋友如今被困平安城,這次是來找李德標借兵救人的。我們偽造了張作霖的手令,哪知道被他識破了,結果……若不是孫軍座及時趕到,隻怕……咳……”

他的半句假話也沒有,隻是故意隱去了東陵這個最根本的因果。

孫殿英聽到張作霖往毛筆裏藏針的細節,拍著膝蓋哈哈大笑:“雨帥這個人呐,看似豪爽,其實誰都不放心,總搞些伎倆。你們膽子也夠大的,李德標是張作霖的一條狗,你拿這個騙他,他肯定跟你急。”

許一城見孫殿英挺高興,趁機道:“孫軍座,您看您能不能分出一支隊伍去救人……”話未完,孫殿英打斷了他的話:“這可巧了,你是第二個提出這要求的人。”許一城一愣:“還有誰?”孫殿英摸摸光頭,露出一副厭惡神情:“哼,出來可丟死人,是個日本人,叫啥大輔。”

許一城聽到這名字,精神一振:“堺大輔?”

“對,對,這名字挺怪的,你也聽過?”

堺大輔和許一城隻在京城匆匆見過一麵,然後他就跟整個考察團消失了。此人是掌握陳維禮之死的關鍵,許一城一直在找他們,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,居然在孫殿英這裏撞見了。他急忙問道:“日本人是怎麼的?”

孫殿英講,前幾他的部隊移防遵化,半路截住了一批日本人——準確地,是日本人主動找上門來——他們自稱是田野考古的日本學者,被土匪襲擊,希望尋求庇護,並且還他們有個同伴被土匪抓回平安城,希望孫殿英能夠派兵去救回來。

這個同伴,應該就是木戶有三教授。

“那個堺大輔口氣可不,如果我幫他們去打平安城,可以換取大日本帝國的友誼。嗤,得老子很稀罕日本兒似的。他們也就槍炮厲害點,日本妞兒可醜得不行。”孫殿英抬起下巴,不屑一顧。

“後來呢?”

“老子當然沒同意。開玩笑,軍隊調動是大事,憑什麼他一個日本人打哪兒就打哪兒?現如今直隸正亂著呢,誰是哪頭兒的,誰都不知道。萬一馬福田、王紹義也投靠了國民革命軍呢?那咱豈不是要背上一個襲擊友軍的罪名?”

孫殿英明著是拒絕了日本人,其實也等於是回絕許一城。這年頭帶隊伍的都有私心,沒好處,誰也不會平白無故去跟別人拚命,徒損實力。許一城神色一黯,孫殿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,壓低聲音道:“哎,許先生你不知道,我這也是沒辦法。我軍中的軍餉已經欠發了半年,若不是老孫我人品好,他們都得嘩變了。皇上不差餓兵,這次打李德標,那還是因為李德標有錢,能有繳獲,那幫兔崽子才願意扛槍上陣,不然誰也使不動他們呐。”

許一城正琢磨著怎麼遊。孫殿英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,熱情道:“許先生,你要不要跟著咱幹?”

許一城一怔,這位軍長思維怎麼這麼跳躍。孫殿英大拇指一翹,滿懷期待:“廖定相當推崇許先生你,你是當世人傑。如今這個世道,那句話咋的來著?易求無價寶,難得有才郎。廖定告訴我,五脈不怎麼待見你,那是他們有眼無珠。你跟著咱幹,別的不敢保證,榮華富貴是少不了的。啊?怎麼樣?”

孫殿英熱切地看著許一城,一副求賢若渴的模樣。許一城都能想象到,此時在孫殿英的腦袋裏,恐怕已經勾勒出劉備三顧茅廬的戲文了。

“在下除了鑒寶略通皮毛,政道軍略一竅不通,恐怕幫不上軍座什麼忙。”許一城委婉地回絕了這個邀請,孫殿英再三邀請,許一城隻是推托。到後來,孫殿英有點急了,一拍桌子就要犯橫。不料他眉毛一立,居然打了個嗬欠,眼角還帶著點淚水。許一城一聞他袖子上散出的甜味,就知道他肯定是煙癮犯了。

那個時節,軍隊是吸大煙的重災區。帶兵打仗,沒有不帶煙土的。孫殿英煙癮一上來,就坐不住了。他拱手許先生我出去一會兒,你好好琢磨琢磨,咱們改再聊,然後匆匆告辭離去。

接下來的幾裏,許一城就躺在床上休養。孫殿英給他配了幾個馬弁,隨身侍候著。有什麼需要,就跟孫殿英身邊那個高級軍官提,要雞有雞,要酒有酒。這人叫譚溫江,是孫殿英手下一個師長,人高馬大,麵相威武。隻是他貴為師長,卻跟個勤務兵似的跟著孫殿英鞍前馬後。

許一城在這裏很自由,除了不許離開馬伸橋鎮以外,別無限製。譚溫江每都過來探視,孫殿英有時候還跑過來跟他聊,談談風月,政局,什麼奉大帥府緊閉大門謝客吊喪啦,什麼盛傳日本人策劃了皇姑屯爆炸啦,什麼國民革命軍先遣團進入北京城啦——當然,還少不了拉攏遊,又是劉備諸葛亮,又是秦瓊李世民,但就是不提讓許一城離開的事。看來孫殿英是鐵了心要把他收到麾下,不答應就不讓走。

海蘭珠此時還在平安城裏困著;王紹義一旦找到薑石匠,掌握了墓道的位置,隨時可能對東陵動手。許一城心急如焚,偏偏他還不敢把東陵的事跟孫殿英,隻能虛與委蛇,一圈一圈地圍著鎮子轉悠。

孫殿英手下的軍官聽許一城是鑒寶高手,都紛紛跑過來,各自拿出東西請他掌眼。許一城無意得罪他們,盡心盡力,讓他們大為滿意,整個軍營很快都盛傳明眼梅花許先生的大名。不過許一城發現,這些東西一半都是從別人手裏搶奪來的,另外一半則是挖掘出的明器,明孫殿英這支軍隊,也不是什麼好東西。

難怪孫殿英自己都抱怨,沒錢就不能打仗。一支軍隊靠貪欲驅動,軍紀能好到哪裏去?

這一早,譚溫江跑過來,跟許一城孫軍座有請。許一城一路盤算著怎麼跟孫殿英開口,走到孫殿英的臨時住處,不由一怔。裏麵除了孫殿英大剌剌坐在正中,對麵還站著一個黑臉中年人,寬肩闊麵,厚如青磚的下巴,兩道臥蠶眉,正是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堺大輔。

許一城雖然隻在大華飯店與他有一麵之緣,但這副麵相卻一直牢牢記得。

一看孫殿英不耐煩的表情,許一城就知道堺大輔又是來纏著他請求出兵。孫殿英不願意得罪日本人,也不想答應,就把許一城叫過來當擋箭牌。

果然,他一進屋,孫殿英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,一拱手:“你們兩位都是文化人,肯定有共同話題。中日親善,一衣帶水,就在這兒慢慢聊吧。咱還有軍情要處理,就不陪著了哈。”然後打著嗬欠拱手離去,不知又去哪裏吞雲吐霧了。

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,空氣中微微帶著詭異。堺大輔此時也認出許一城是在大華飯店打聽陳維禮之死的中國人,不由得眉頭一皺。

許一城深吸一口氣。堺大輔這個人掌握著一切的關鍵,卻一直隱於幕後。如今兩人終於直麵相對,短兵相接,他無法退卻,也無從轉圜。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。許一城決心用最苛烈、最直接的辦法,贏得這一場狹路的勝利。

他揚眉,長劍出鞘。

“姊路永德那一槍沒打死我,讓堺團長您失望了。”許一城率先開口。

堺大輔沒料到他這麼直接,遲疑片刻,用中文答道:“許先生,你的這些,讓我很為難。”這是一個相當曖昧的表達方式,既沒承認自己知道,也沒承認自己不知道。

“陳維禮到底是怎麼死的?”

許一城單刀直入。他沒指望堺大輔會老老實實回答,可一想到好友在那條幽深巷道裏的臨死囑托,他的情緒就抑製不住地翻湧而出。在之前的調查中,他一直告訴自己,陳維禮是為了一件超越了個人的事業而死,他之所以選擇追查,也是為了要完成對方未竟的事業。可當許一城直麵堺大輔時,他才發覺,好友的死亡,帶給他的憤怒與傷痛,遠比他自己承認的要多得多。

堺大輔平靜地注視著許一城:“陳君吸食煙土過量而死,我想我告訴過你了。”

許一城冷笑一聲:“他從來不碰任何毒品。”

“陳君在日本的時候,是個穩重嚴謹的好學生。可惜回國不久,就染上毒癮。這就是你們中國人的,橘生淮南則為橘,生於淮北則為枳吧。人總是會變的,尤其是中國人。”堺大輔的眼神帶著嘲諷。

“日本人倒是不會變,他們隻會失蹤。”許一城毫不客氣地反擊。相信姊路永德失蹤的消息,已經傳到堺大輔耳中了。

果然,堺大輔抬起厚實下巴,嚴厲且語帶威脅:“許先生,我們日本公民在中國是享有治外法權的,任何傷害都會被視為對帝國的挑釁。”

“就像張作霖那樣?”

許一城聽孫殿英提過,他懷疑皇姑屯的爆炸是日本人幹的,隻有他們有這個能力,也隻有他們才會如此瘋狂。此時堺大輔的囂張態度,與這起事件也不無關係。

對這個隱晦的指控,堺大輔不置可否道:“許先生,你是個聰明人,該知道有些事情,還是不要參與的好。有些人,也不該去惹。”

許一城感覺得到,堺大輔這是色厲內荏,變相地在退縮。他踏前一步:“很可惜,已經晚了。姊路永德已經全都招供了。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計劃,也知道你們所覬覦的東西。九龍寶劍、乾隆裕陵——你們想要染指的東西,可真不少啊!”

他沒指望堺大輔自己坦白,所以故意詐上一詐,敲山震虎,反正姊路永德還在自己手裏。

此舉雖然會把許一城置於危險中,但也能讓日本人以為姊路永德已經交代了全部計劃,這陰謀自然就無法進行下去了。

任何陰謀,隻要坦白在陽光下,便會冰雪消融。

屋子裏再次陷入沉寂,堺大輔盯著許一城,肥厚的手指緩慢地互相搓動,雙眼微眯。半晌過後,他忽然笑了,那是一種詭異的笑容,如同平安城裏那個層層嵌套的俄羅斯套娃。

“許先生一定是誤會了。我們是個考古學術考察團,遵循的是嚴格的學術規範。許先生你也是學考古的,應該能明白。”堺大輔這麼。

許一城冷笑道:“考古學術還包括殺人滅口麼?”

堺大輔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:“我過了,他是吸食毒品而死,日本領事館有詳細的屍檢報告。”到這裏,他停頓一下,變換了話題:“我聽孫軍座,你也有朋友困在平安城,我們團裏的木戶教授也在那裏。至少在請求孫軍座出兵這一點上,我們的立場是相同的,為什麼不合作一下,合力服他呢?”

許一城眼神愈加明亮,鋒芒畢露:“我的朋友,我自己會去救;我的朋友被人殺死,無論那個凶手去了哪裏,我都要把他繩之以法,除死方休。至於那些敢於竊取我們國家珍寶的強盜,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阻止,去揭發,把他們的醜態暴露在陽光之下。”

他整個人如同一把神兵緩緩出鞘,氣勢之盛,讓堺大輔有些難以抵擋,終於露出了猙獰神色:“你是在跟整個帝國作戰。沒有人會幫你,許先生,沒有人。”

聽到堺大輔的威脅,許一城反而笑了。他出口威脅,明已經被觸到了痛處,之前的猜測都是正確的——陳維禮也罷、九龍寶劍也罷,這一切,果然是日本人為了開掘裕陵而設下的大局。

堺大輔看著許一城:“固執是人類最不該有的性格缺陷,那隻會給大家都帶來麻煩。”聽到這一句,許一城笑得雲淡風輕:“是嗎?可在我們許家,這是最引以為豪的優點。”

完這一句,許一城轉身離開,看都不看堺大輔。該的話都完,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場,掀開了所有的遮掩和矯飾,與敵人正式宣戰。這一場螳臂當車的戰爭,終於在開始一個月後,正式開始。

他首先找的人是孫殿英。問到譚溫江,他露出為難神色,軍座正在思考戰略。許一城早就聽馬弁們過了,孫殿英的“思考戰略”,就是找地方抽大煙去了。許一城我現在一定要去見孫軍座。

譚溫江本來還想勸他再等等,但看到他的狀態有些不對,整個人身體裏似乎蓄積著岩漿,隨時可能噴發而出,無奈隻得把許一城帶到鎮子裏的煙館裏間。一到煙館,裏頭煙霧繚繞,外麵還扔了好些鴉片盒子,上頭畫著一隻老鷹,正是藥來的鷹牌。

許一城厭惡地掩著鼻子,穿過吞雲吐霧的士兵們,也不敲門,一下推開裏間。孫殿英正靠在特製的大煙躺椅上,手持一杆鋥亮的銅製大煙槍,眼神飄飄欲仙。旁邊一個馬弁正跪在邊上,殷勤地在給他烤著煙泡。屋子裏彌漫著一股甜醉的味道,讓人不自主就鬆懈下來。

孫殿英聽見有人闖進來,正要發作,一抬眼發現是許一城,立刻笑容滿麵:“許先生,跟日本人談完啦?來兩口吧?”他挪了挪身子,給騰出個地方。馬弁連忙起身,想給許一城拿杆煙槍。

許一城也不坐下,劈頭就:“孫軍座,我來此是辭行的。”

“哎?咱倆還沒聊夠呢,你怎麼就要走啦?”孫殿英從炕頭一骨碌爬起來。

許一城拱手道:“我的朋友如今還被困匪窩,生死不明。我已決定親赴平安城一趟,把朋友換回來。”

“嘖,好義氣!有咱九成風範。”孫殿英先翹起拇指讚了一句,然後又擔心地道,“不過王紹義那個人凶殘得很,張少帥都碰一鼻子灰,你去了那兒,危險得很呐。”

“是啊,怕是九死一生,所以才特地來辭行。”許一城笑道,“我若是活著回來,定當投效軍座,效犬馬之勞。”孫殿英先是一喜,然後“呃”了一聲,終於反應過來了。許一城自蹈險境,以此逼宮,這是在談條件呢:你不是想招攬我嗎?行啊,那就別看著我去送死,趕緊出兵把王紹義滅了。

孫殿英愁眉苦臉,站起身把煙槍扔給馬弁,過來拍許一城的肩膀:“哎喲,許老弟,咱不是不想幫你,實在是麻煩得很呐。你不在軍中,不明白眼下這局勢。咱剛投靠國民革命軍,正是敏感時期。一動兵馬,不知多少人會緊張。馬福田、王紹義跟李德標不一樣,我打他們師出無名,會惹出亂子呀。”

許一城敏銳地聽出他話中漏了點口風,眼神一斜:“軍座的意思是,如果師出有名,那麼打王紹義就沒問題了?”

孫殿英遲疑地抓抓光頭:“話是這麼不假。要麼他們現在還堅持打奉軍的旗號,要麼他們脫了軍裝重新落草為寇,那我開戰還算有正當理由——不過王紹義外號‘惡諸葛’,他才沒那麼傻,落下這麼大破綻。”

“那……若是他們前來襲擊軍座呢?”

孫殿英眼睛一瞪:“他們敢!老子把他們揍出屎來!”

許一城一拍手:“那麼這就好辦了。平安城我是一定得去的,不過我會設法讓王紹義的軍隊調離平安城,前往遵化以東、薊縣西北的馬蘭峪附近。那裏是軍座的防區,他們一頭紮進去,等於是侵犯友軍地域,您就反擊有理,師出有名了。”

孫殿英皺眉:“他們真敢把軍隊派去那裏,老子收拾起來肯定不含糊。不過你咋能把他們弄過去?”許一城負手而立,微微一笑:“山人自有妙計,孫軍座隻要事先埋伏好兵馬,等我把他們引過來就是。”

孫殿英聽了這話,眼睛發亮。戲文裏諸葛亮最喜歡這句話,每次這句話一出口,肯定有一場大勝仗。他再看向許一城,這家夥神神秘秘地賣著關子,嘴角笑意若有若無,還真有幾分諸葛亮的風範。

許一城表麵上胸有成竹,其實心裏卻在苦笑。

根本沒有什麼妙計。東陵就在馬蘭峪,王紹義本來也要帶兵去那裏,用不著許一城去引。他故意不提東陵,成馬蘭峪,就是想把孫殿英的注意力引到殲滅馬福田、王紹義匪幫的軍事行動上來,別讓這位孫麻子對東陵起了貪心。

眼下除了孫殿英,附近沒有能製住平安城的勢力。許一城為了能擋敵於東陵之外,別無選擇,隻能把自己都當籌碼打出去。

“等到幹掉王紹義,救出你的朋友,你可不能食言呐。”孫殿英不忘了提醒一句。

“事成之日,一城為軍座親自執韁扶鞍。”

得了許一城保證,孫殿英大喜過望,拉住他胳膊:“扯啥執韁扶鞍,你過來,咱們倆就是兄弟相稱,富貴同享,有難同當……哎呀,都到這份兒上了,走之前咱們倆不如結拜吧!”

許一城見孫殿英興致這麼高,沒別的辦法,隻得含笑點頭應允。譚溫江趕緊出去,張羅了黃紙、公雞、香燭和一尊關公像。孫殿英和許一城就在大煙館裏擺下儀式,對著關公叩了幾個頭,斬雞頭,燒黃紙,然後八拜成交。孫殿英年長為兄,許一城年幼為弟。

結拜完以後,孫殿英要來兩大碗白酒,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,一張麻臉變得赤紅,大著舌頭問他道:“義弟,你這是打算直接去?”

許一城道:“拖一就多一危險,這裏離平安城不算遠,我等一下就出發。”

“真不用老哥哥我給你帶幾個護衛?”

“若此計可行,一人足矣;若是此計不可行,護衛再多也沒用。這次就讓弟我單刀赴會吧。”

許一城知道孫殿英最喜歡聽評書,還喜歡自己腦補想象,故意多用三國典故。孫殿英聽了,果然拍著胸脯慷慨激昂。許一城又把他偷偷拽過來,壓低聲音道:“馬福田、王紹義為匪多年,手裏財寶山積海聚。他們完蛋以後,平安城裏的資財,哥哥你可得早點派人去接收。”

對於孫殿英這樣的軍閥,動之以情隻是虛幌,真正想要他出死力,還要動之以利才行。孫殿英聽完,“嗯”了一聲,沒有聲張,眉眼之間卻全是喜色。別的都是虛的,這才是沉甸甸的實在好處。他軍中缺餉,這可正是及時雨。

兩個人又商定了一些細節,許一城建議提前把十二軍埋伏在馬蘭峪的峪口,這裏道路狹窄,兩側山高,是絕好的伏殺場地。他其實藏了點私心,馬蘭峪峪口離東陵還有一段距離,可以最大限度降低兩軍交戰對東陵的影響。

商議既定,許一城又道:“不過我還得找哥哥借一個人,往北京去送封信。”孫殿英一指譚溫江:“你交給他就得了,他今正好得押送一批貨物到北京去。”

於是許一城寫了封信,請譚溫江轉交付貴探長,並把富老公身死的消息告訴宗室。譚溫江對軍長這位新義弟恭敬非常,他一進城就送去,絕不會有半點耽擱。孫殿英又問起堺大輔的事,許一城不想讓他知道太多,反正都要對王紹義動手,不如賣日本人一個順水人情,孫殿英自然也樂見其成。

堺大輔剛才已經被許一城斥破了陰謀,不管他們有什麼鬼蜮伎倆,都暫時構不成威脅了。

許一城在馬伸橋鎮把事情都交代完以後,換上一身古董商的行頭。臨走之前,孫殿英千叮嚀,萬囑咐,讓他心行事,還他會安排一個連的精銳在平安城附近,一旦有危險,有人接應。

許一城拜別孫殿英,一個人騎馬朝著平安城趕去。一出鎮子,又趕上一場蒙蒙細雨。許一城不敢耽擱,冒著雨一路前行,又不敢跑得太快讓馬蹄陷住。不一會兒,雨水便住了,露出青雲白。東陵的護陵案山在遠方隱約可見,氣勢恢宏博大。

許一城將懷中的大白手帕拿出來,擦去麵上的雨水,望了望京城方向,嘴唇輕輕嚅動,似乎有無數話語要。但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,抖動韁繩,沿著官道疾馳而去。在前方,平安城頭的黑雲彙聚,又一場暴雨要降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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