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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魅洲之玉麵(3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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皚皚白雪中,兩道身影久久相擁,落入了神巫千姬的浮石鏡中,她修長的手指撫過鏡麵,笑得眸光深深。

“傻姑娘,你在乎殼子裏的他,卻不知人家也會這樣在乎你嗎?”

像睡了好長一覺,敖玉如浸在海水中,浮浮沉沉,耳邊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話,伴隨著聲的啜泣。

他陡然驚醒,猛地坐起時,隻對上錦煙滿布淚痕的一張臉:“敖……敖大哥……”

她有些慌張地別過頭,胡亂一抹,再轉身時,臉上已經露出笑容:“神巫千姬已經答應為你尋找九淵的下落了,她會將他帶到你麵前,你很快就能恢複原貌了。”

幾前,敖玉與錦煙不辭辛勞,終是登頂見到了神巫千姬,他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和請求,但之後發生的事情就沒什麼印象了,他像睡了好長一覺,醒來時便已聽到神巫千姬答應他的好消息。

奇怪的是,麵對滿臉含笑的錦煙,敖玉卻高興不起來,他總隱隱覺得哪裏不對。

直到半月後,神巫千姬終於回來了—帶著九淵與辛妍一同回來了。

九淵曾以為一輩子都見不到敖玉,見不到他本來的那張臉了。

前塵往事,真如夢一般。

“三太子,一別經年……”

淚水奪眶而出,九淵一步步走近敖玉,激動得雙手發顫。

有生之年還能與故人重逢,他日日夜夜盤桓在心頭的那個結終於可以解開了,不用待到黃泉路上還不得解脫。

神巫千姬按照浮石鏡的指示,在一座孤島上找到了九淵與辛妍,不,確切地,是救出了他們。

對於當年之事,敖玉想過千萬種可能,但絕不會想到現實是那樣匪夷所思—

不是故意,不是欺騙,當年沒能及時趕回去換臉的九淵,其實是中途發生了意外,與仙子辛妍一同流落在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上,一困就是幾十年,淪為島上最下等的奴隸,始終不得脫身。

那一年的那一日,將臉換給九淵的敖玉,為掩人耳目,在龍宮閉門不出,壓根不知道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麼。

當時九淵正和辛妍在西海邊上相會,以海螺傳信多年的兩個人第一次見麵,一個麵如冠玉,嘴角噙笑;一個提著花籃,長發飛揚。一切都美好得像個夢,他們終於真真正正地觸碰到了彼此,四目相對,在溫柔的海風中動情相擁,互訴心意。

該唱給對方聽的歌,該給對方聽的話,一曲一闋,一字一句,十指緊扣,深情依偎,藍白雲下,時光停在這時剛剛好。

但不幸的是,九淵與辛妍情意正濃時,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喧囂,一個猝不及防的意外發生了。

風聲颯颯中,西海邊上忽然來了一群妖魔鬼怪,竟是魔族浮屠塔裏的群妖們叛逃,在魔兵的追趕下逃到了西海,兩幫人兵戎相見,劍拔弩張,隨著一道血光濺起,一場惡鬥一觸即發,海浪呼嘯,風雲變色。

那時的場麵當真混亂,鮮血幾乎染紅了半邊,九淵與辛妍也被波及,無辜地遭受誤傷,更是在最後被卷進了魔族少主發啟的陣法中,滔的光芒裏,那些叛逃的妖精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,一隻隻魂飛魄散,九淵死死護住辛妍,口吐鮮血,被強大的衝擊震飛出去。

醒來時,他們已經被海浪衝到了一座陌生的島上,身負重傷,法力全無,幾乎隻剩半條命下來。

那座島,就是浮石鏡好不容易才找到的—夜羅島。

夜羅島,與世隔絕,不通外界,島上自有一套特殊法度,這法度便是將九淵與辛妍打入萬劫不複之地的禍源,四個字:

以貌定級。

沒錯,夜羅島上等級分明,而唯一的劃分標準便是相貌,簡單來,就是—

越醜的人地位越高,越漂亮的人地位越低,全國最醜的人才能當上國王與王後,朝臣也是一個賽一個地醜,而漂亮的島民則通通被打為最下等的奴隸,一生做著各種苦力活,直到死去。

這的確是聞所未聞的奇事,但其實,以夜羅島上之人的眼光來看,他們是覺得選了最“美”的人做國王王後、朝臣與貴族……整個島的美醜評判和外界都是完全顛倒的,因為早在千百年前,他們的審美觀就已被深深地扭曲了。

夜羅島水土很好,俊男美女其實極多,占了國家的大多數,少數才是非常醜陋的,早在千百年前,島民的審美還是正常的,推崇著最美麗的人成為國王王後,而那些貌醜之人則備受壓迫,一世為奴。

漸漸地,那些醜陋的奴隸忍受不住了,在一位智勇雙全的首領帶領下,揭竿起義,推翻了舊的政權,建立了新的法度,搖身一變,成為夜羅島的主人,開始了漫長而強硬的統治。

他們選拔各種醜陋的人為官,將美麗的人打為奴隸,重新劃分等級,灌輸新的美醜觀,一代又一代,鬥轉星移,潛移默化,最後終於達到徹底“洗腦”的結果,生生將整個夜羅島的審美觀完全扭曲,從此島上以醜為美,以美為醜,是非顛倒,黑白不分。

就是這種匪夷所思的審美觀與法度,害慘了流落夜羅島的九淵與辛妍,他們因為“醜陋”的麵容被打為奴隸,戴上腳鐐,日複一日地幹著苦力,千方百計也無法逃出生。

來簡直是大的諷刺,如果以九淵原本的麵目出現,那他在夜羅島至少能當上二品官員,榮升貴族,殊榮不盡,享盡榮華富貴,但命運恰恰喜歡捉弄人,九淵頂著敖玉的那張臉,一做就是幾十年的奴隸。

其間他無數次想到過敖玉,他多麼想將臉換回給他,他知道敖玉一定也很痛苦,不定一直在心中痛斥他是不講信用的人,可他也沒有辦法,他根本逃不出夜羅島,隻能日日夜夜被心結反複折磨,不得解脫。

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向辛妍出真相,他們經曆了那麼多,他們在島上相依為命,甚至都拜過地成為夫妻,但一切始終太荒唐,荒唐得他無從講起,也害怕講起。

如果不是這次浮石鏡搜尋到夜羅島,神巫千姬趕去救出他們,恐怕這個秘密將長眠於世,與他日後一並入土。

但所幸,一切的一切在今終於了結,兩張錯位的臉各自回歸,回到了自己真正的主人身上。

撫摸著手下闊別幾十年的麵孔,九淵一時百感交集,潸然淚下,卻顫抖著低下頭,不敢麵對辛妍。

所有人的注視中,那個昔日布春的仙子依舊美麗如初,眼含淚光,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愛人,伸出手,溫柔地捧起九淵的臉。

“你以為我們患難與共、生死相依了這麼多年後,我還會在乎你長什麼模樣嗎?外頭的不過是個殼子,裏麵的你才是最重要的,隻要你還是你,你還在我身邊,這就夠了。”

溫柔而堅定的聲音回蕩著,九淵不敢相信地抬頭,眼眶卻也微微泛了紅,敖玉的心弦亦是一動,扭頭望向錦煙,眸光動情,這番話她也曾對他過。

他和九淵都何其有幸,能遇上她和辛妍這樣的女子。

隻見辛妍捧著九淵的臉,含淚一笑,竟然踮起腳,輕輕吻上了他的唇,淚水伴隨著深情的呢喃:

“因為,對我唱歌,為我寫詩,陪伴我多年,打動我一顆心,讓我真真切切愛上的你,不就站在我眼前嗎?”

那也一定是九淵此生聽過的最美的情話,美得像他曾經為辛妍唱過的《詩經》裏的句子。

冬之夜,夏之日,百歲之後,歸於其室。

如果深愛的人變了模樣,變了身份,不再用曾經深情款款的那張臉對你微笑,你還能認出來嗎?滄海桑田,今夕何夕,你能否透過外麵的皮囊,觸摸到裏麵的靈魂以及皮囊下的那顆心?

(七)那麼,誰……又會之於她呢

浮生一場大夢,人世幾番秋涼,這場多年的尋覓時至今日終是完滿。

送走九淵辛妍後,敖玉也休養得差不多了,他想帶著錦煙向神巫千姬告別。

他想帶錦煙回西海,想給她一場最美的婚禮,他要執她之手,與她偕老。

神巫千姬直到這時才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—

“三太子能走,錦煙卻不能走。”

敖玉大驚,失聲出口:“為什麼?”

“因為她已經是我的人了。”神巫千姬望了眼臉色煞白的錦煙,“她將以彩蝶原形,替我看守蒼穹之頂的花圃三百年,這是我們達成的交易。”

“否則,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那麼辛苦地幫你找九淵?”

一番話將敖玉逼得連退幾步,難以置信,他驀地想起自己昏睡的那幾,有個聲音一直在耳邊啜泣,現在模糊憶起,那的分明是:“敖大哥,對不起,原諒錦煙不能陪著你了……”

難怪他醒來時她滿臉淚痕,難怪她望向他的目光隱含深意,原來她竟是為了他交易了自己的三百年!

“你當真願意留下來,同她一起看守花圃三百年?”

這一回,意外的倒是神巫千姬,她摩挲著懷中的浮石鏡,微眯了雙眼,望著眼前信誓旦旦的敖玉。

“是的,我願意,她在哪裏我便在哪裏!”

敖玉神情堅定,義無反顧,不顧錦煙的勸阻,錦煙已聽得淚流滿麵:“敖大哥,你真傻!”

神巫千姬卻笑了,目視著敖玉:“你得想好了,錦煙三百年都是彩蝶原形,不能話,不能變身,你忍得了寂寞?還會不離不棄嗎?”

敖玉也跟著笑,卻並不回答神巫千姬,隻是扭過頭,溫柔地拂去了錦煙的淚水,他長睫微顫,俊美無雙的麵孔透著深深的情意。

“傻姑娘,當初我那樣一張臉你都不離不棄,世上還會有人比你更傻嗎?”

風掠長空,白雪紛飛,四目相對的兩個人久久未動,仿佛地間隻剩下了彼此。

神巫千姬忽然放聲大笑,拊掌長歎:“好好好,彩蝶,你沒看錯人,也不枉我平白設這場局……”

她摸索著浮石鏡,在風雪中真心實意地笑道:“恭喜你們,這便下山吧!”

漫雪花紛飛中,敖玉與錦煙這才恍然大悟,雙雙對視間,如夢初醒。

原來這一切竟是神巫千姬的一場考驗!

錦煙沒有嫌棄敖玉的蛤蟆臉,敖玉也沒有在乎錦煙三百年的彩蝶原形,到底,真正愛一個人,殼子裏麵才是最重要的。

有什麼比他在、她在,皚皚白雪,漫漫經年,他們陪伴著彼此更幸福的?

目送著敖玉與錦煙下山時,神巫千姬站在蒼穹之頂,頭一回感覺到了孑然一身的寂寞。

“彩蝶,不經一番考驗,又哪得滿花圃的芬芳,有朝一日,你會感謝我的……”

她笑著,拂去了肩頭的雪花,望向邊,久久未動。

世間是有那麼一種感情,就像敖玉之於錦煙,九淵之於辛妍,能超越一切,溫柔得無堅不摧。

那麼,誰……又會之於她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