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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魅洲之歲慈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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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子

沅水之畔,一道倩影劃舟而來,徐徐漾開了朦朧晨霧。

涉水前來拜訪神巫一族的客人叫歲慈,她是個溫婉柔美的女子,臉色蒼白,眼神卻很堅定。

“原來是歲慈姑娘,別來無恙。”

神巫族的長老拄著拐杖,在岸邊迎下了衣袂飛揚的歲慈。

歲慈曾於神巫一族有恩,得其族一諾,此刻她劃舟出現,長老大概明白,當是神巫一族兌現承諾的時候了。

隻是不知她為何而來。

茶香繚繞中,歲慈望著長老輕輕一笑:“我身中奇毒,至多還有三個月的命。”

長老沏茶的手一頓,有些愕然地抬頭:“歲慈姑娘想續命?這恐怕……”

“不,不是續命。”歲慈搖了搖頭,望著嫋嫋升起的白霧,一雙清柔的眼眸若有所思,卻又含著不出來的隱隱哀傷。

許久,她長睫微顫,望向長老莞爾一笑,放柔了目光:“我是為他而來。”

跋山涉水,為他而來。

(一)

歲慈第一次遇見衡,是在漓城郊外的河邊。

她是懷安郡主的婢女,郡主好玩,每到春暖花開,就領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在此紮營狩獵。

郡王府的漁網材質特殊,分撒在沿河各處,隻要一有動靜,上麵的鈴鐺就會響個不停,顯示獵物落網。

當歲慈聞聲趕去時,她萬萬沒想到,網裏困住的竟是一個人,不,確切地,是一個魚人—

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年,一頭銀發,膚色雪白,漂亮的五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,下身卻是一條修長的銀色魚尾,片片魚鱗泛著柔和的光芒,美得純粹而驚豔。

少年在網中掙紮,慌張而不安,漆黑的眼眸警惕地望著歲慈,歲慈一個激靈,這才反應過來:

“你……你是……赤羽魚人?”

赤羽魚人存在於北陸南疆的傳中,真正見過的人少之又少。他們是上古就繁衍下來的靈獸,生貌美,銀尾紅翼,既能在水陸中生活,亦能張開一對紅色的翅膀,翱翔於際。

但在許多年前,赤羽魚人一族不知為何觸犯了神靈,被永久剝奪了翅膀,從此再也不能飛翔於藍白雲間,偌大的家族也迅速衰敗。

如今為數不多的赤羽魚人被抓住的下場,便是供達官貴族豢養賞玩,終身不得自由。

想到“自由”二字,又恰對上少年驚慌絕望的眼眸,歲慈心頭一動,鬼使神差地就把網繩解開,衝網中的少年低聲道:“快……快走吧!”

少年感激地望了她一眼,銀光一閃,水花四濺中,已消失不見。

歲慈鬆了口氣,一個聲音卻陡然在身後響起:“你這賤婢,好大的膽子,竟敢私放本郡主的獵物!”

回頭一看,竟是領著人正好趕來的懷安郡主,以及她身旁雲衫翩翩、麵如冠玉的鄰國質子,謝長夜。

歲慈腦子一蒙,第一反應不是去管郡主,而是緊張地看向謝長夜,那雙狹長的眼眸依舊波瀾不驚,隻是眼角微挑著,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。

歲慈身子一顫,壞了,她知道,她又給公子添麻煩了。

私放獵物的下場就是懷安郡主的幾個耳光,外加餓著肚子罰跪一夜。

謝長夜悄悄出來看了她一次,給她帶了點兒吃食,還抿緊唇扔了個藥瓶給她,示意她敷在臉上紅腫的地方。

歲慈心翼翼地接過,不敢去看謝長夜,倒是謝長夜幽幽一歎,問道:“我們離開陳國幾年了?”

文盛武衰的陳國,是他們心心念念的故土,謝長夜是陳國皇子,十三歲時就被送到南詔為質子,歲慈六歲就跟在他身旁,後輾轉安插進了郡王府,如今粗粗算來,不知不覺間,已經八年了。

“阿慈,你還想回陳國嗎?”

謝長夜眸光深邃,看得歲慈越發愧疚,那一字一句沉重得就像壓在她心口一般。

“如履薄冰地走到今,大事在即,一步都錯不得,你的仁慈隻會是多餘的累贅,對我們回到陳國沒有任何幫助,你明白嗎?”

直到謝長夜拂袖而去許久後,那些話仍縈繞在歲慈耳畔,她跪得手腳發麻,風吹發梢,不防間被一隻濕漉漉的手搭在了肩膀上。

赫然抬頭,歲慈還來不及出聲,已驚詫發現—竟是白日裏她放走的那個少年!

他已化出了人形,十四五歲的模樣,穿著一襲銀白相間的衣裳,長發如瀑,雪白的麵龐在月下泛著柔和的光芒。

公子的話還回蕩在耳畔,歲慈下意識地繃緊了弦,準備一有異動就立刻開口喊人,絕不再心慈手軟。

但她沒想到的是,下一瞬,少年竟然攤開手心,衝她一笑:“送給你。”

歲慈愣住了。

那是一條銀鏈,在月下閃閃發光,看起來就像是工匠用心打造的飾品,但實際上,歲慈細細辨出,那不過是少年用一根發絲穿起來的魚鱗,美得渾然成。

已經很久沒有人送過她禮物了,歲慈顫著手接過銀鏈,再看向少年真誠的眼眸時,忽然覺得,身上的酸痛一刹那都消失了。

地間靜悄悄的,安詳得像個夢。

(二)

少年叫衡,許是沒有夥伴,寂寞了太久,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裏,他開始時常在深夜來找歲慈,悄無聲息地沒讓任何人發現。

歲慈也漸漸習慣了衡的“相擾”,她發現和他在一起很舒服,赤羽魚人的心思非常單純,他們雖然聰慧,但不會去算計,許多心裏話也能盡數傾訴。

衡告訴歲慈自己的經曆,歲慈也會提起在陳國時發生的趣事,他們躺在草叢裏,望著滿繁星,到這輩子最大的希冀時,竟然同時沉默了。

還是歲慈先開了口,她滿懷憧憬:“自由,我想要自由,想和公子回到陳國,想……”

想永遠陪在公子身邊……後麵半句歲慈不好意思了,伸手去推衡催他,衡躲不過,笑吟吟的眸子望著夜空,才終於輕輕開口:“空。”

他,他一直向往著頭上的那片,在很久以前,他們的族人還是能夠飛翔的,能夠張開漂亮的羽翼,穿梭在雲霧裏,無拘無束……

高高在上的神靈可以折斷他們的翅膀,卻無法折斷他們心中最純淨的信仰。

這種信仰是刻在骨髓裏、融在血液中,至死也不會磨滅的。

郡王府開始拔營啟程,歲慈卻找不到衡了。

那一夜,衡對空的執著震撼了她,她原本繡了一對翅膀想送給衡,衡卻不辭而別了。

回去後的歲慈還悵然了好一陣子,但那時的她並不知道,衡不是不告而別,而是被她家公子一箭射中了肩頭,負傷而逃。

到底還是被謝長夜發現了,他不動聲色地跟上前,看著他們躺在星野下,親密無間,像重逢的青梅竹馬一樣,著各自最大的希冀。

這畫麵讓謝長夜覺得很刺眼,他好像從沒見過歲慈這樣無所顧忌地笑過,她在他麵前永遠是溫順的姿態,即便他們同甘共苦了這麼多年。

他深吸了口氣,莫名地有些煩躁,但還是耐著性子聽了下去。

希冀嗎?一個要自由,一個要空,那麼他呢?

狹長的眸中閃過一絲殺機,謝長夜緩緩握緊了雙拳。

他要的,自然是一步一步,攀上皇權的最頂峰,不再屈服於任何人,包括狠心將他送來當質子的陳國國王!

於是,在又一個深夜,謝長夜手持弓箭,早早守在暗處,還沒等到歲慈趕來赴約,他就搶先一箭射中了衡,衡倉皇間與他對望一眼,負傷而逃。

歲慈的生命中就這樣沒有了衡。

她想,也許他去尋找自己的空了,而她,要走的路還很長,長到一片茫然,看不見自由在哪裏。

尤其是謝長夜和懷安郡主訂婚的消息傳來時,歲慈如五雷轟頂,身子搖搖欲墜。

但她很快掩住臉,告訴自己,這一切都在公子的計劃中,難道不應該高興嗎?

(三)

婚事這便籌辦起來,郡王府地位顯赫,彩禮都置辦了一年多,等到歲慈再次和衡相遇時,卻是在南詔最大的奇珍異寶販賣街市。

她從沒想過,他們的再次相遇,會是在這種地方,這種情景下—

那個一頭銀發的少年,蜷縮著身子,傷痕累累,被關在一個大籠子裏,作為奇珍異獸公開販賣!

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,有“識貨”的人已經開始出價了,價錢一波比一波叫得高。

籠中的衡顫抖著,漆黑的眼眸裏透著深深的絕望,他仰頭看著空,飽含悲愴,眼角分明滑下一行淚,晶瑩地破碎在地上。

歲慈再也忍不住,撥開人群,叫出了一個沒有人押得起的數字!

滿場頓寂,齊刷刷射來的目光中,歲慈卻視而不見,隻緊緊貼在鐵籠外,伸出手,紅了雙眼:“衡,是我,是我……”

籠中的少年一顫,周遭仿佛都不存在了,隻有他們四目相接,淚光閃爍,從彼此的眼中讀到了隻有對方明白的東西。

“你還是……沒有找到你的空嗎?”

救出衡後,歲慈將他安置在了一家客棧,等到衡沐浴完,上好藥換好衣裳後,開始向歲慈講述起了分別後的經曆。

直到這時,歲慈才知道當年衡不告而別的原因是什麼,一時間隻覺五味雜陳。

衡卻似乎不太介意謝長夜傷他的那一箭,反而不住寬慰內疚不已的歲慈,末了,有些猶豫地道:“你家公子貌似待你不好……”